暖

那年的冬天仿佛特别冷。虽是南方，见不到冰天雪地，然而朔风阵阵，倒也似穿肌透骨一般。女孩远离城市，户外工作使她对寒冷的感觉尤甚。不多久，手背上伴随多年的冻疮便老朋友般如期而至。起初只是红肿，后来开始溃烂，往往旧伤未愈，新伤又起。女孩早已习惯，每天就用这双冻伤的手握笔写字，洗脸洗衣。多年来求医问药，甚至屡试偏方，冻疮仍未根治，女孩索性不去理会，只每日擦些膏药，静待春天来临，那时伤口便会不治而愈。
这一切，男孩都看在眼里。
第二年秋风刚起，正是橙红桔绿之时。一天男孩忽然递给女孩一个纸盒。女孩打开一看，原来是双手套，皮质，挺厚实的感觉，橘红的颜色温暖着眼睛，象是秋天的阳光。
女孩笑了：“秋天才刚刚来呢，哪有这么早戴手套的？”
“等天气再冷一点就开始戴。你这手要早点保护。要是冻疮长出来，你再戴手套就没用了。”男孩好象是个经验丰富的医生。
女孩想想也对。冻疮长出后，无论手如何保暖，都无济于事，暖暖的感觉反而会令生疮的手背奇痒无比，徒增烦恼。不如早点戴上手套预防一下，颇有点“把疾病消灭在萌芽之前”的味道。想到这里女孩就笑了。
下了几天连绵秋雨，接着天气阴沉，落木萧萧。寒冷其实说来就来。女孩也很听话，早早地就戴上手套。毛茸茸的内里让手感觉很舒服。戴上手套穿行风里，寒冷便被隔绝在双手之外。整个冬天，这双手套与女孩朝夕相处。日子一天天过去，很快腊尽春回。象季节一样准时的冻疮居然没有出现，过去留下的疤痕也慢慢褪去。女孩终于告别了那段痛苦的历史，拥有了一双完整而健康的手。
光阴荏冉，忽忽数载转眼即过。当年的女孩已为人母。橘红色的手套陪伴多年，逐渐失去昔日的光彩，变得陈旧了。然而她始终舍不得扔掉，将它们好好保存着。
这年秋风乍起，又是橙红桔绿之时。一天，孩子叫嚷着：“妈妈，我的手好冷啊！我要戴手套了！”
她笑了：“秋天才刚刚来呢，哪有这么早戴手套的？”
“可我觉得手冷。你先帮我找出来嘛。”
她拗不过，便拉开抽屉。那双橘红的手套赫然出现在眼前。它们静静地躺在那里，隔着长长的岁月，却仍散发出温暖的气息。看着看着，她觉得自己的眼神也变得暖暖的了。她拿起它们，对孩子的爸爸说：“这双手套有十一年了呢。”
“是吗？有这么久啊，我记不得了。”当年的那个男孩回答。
她分明看见，他的眼睛里也暖暖的，一如往昔。

（杨立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