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得进的村落 走不出的梦幻
——宁海前童古镇略影

因了陈逸飞，对前童充满了无限向往，水乡风景一向是陈大画师笔下的极致，画布上弥漫着让人无限向往的沉静与怀旧气息，曾无数次的撩拨过我的心弦。因而计划中的前童之行让我充满了期待。
位于前童村西的鹿山，是前童最有代表性的地标。据说是俯视前童全貌的最佳地，清晨的鹿山之巅，早已不甘寂寞悄无声息地染上了淡淡的嫩黄，衬着静卧于群山之怀近七百余年历史沉淀下的古村，以青砖黛瓦为显著特征的徽派建筑尽收眼底，淡定中的安祥在远古的风中蜿蜒而来。无论历史如何沧桑变迁，前童依然坚守着它的那份古朴与典雅，砖瓦的青黛是 一层抹不去的层层叠叠中的灰黑色涟漪，与秋叶的嫩黄形成了强烈的视觉对比，一种久违了的淡定与从容击碎了我先前的 种种猜测和主观臆想。就这样，不知道是我走进了远离都市喧嚣的前童，还是前童走进了原本来自俗世纷争里的自我。
进入村落，豁然开朗。初秋的前童，游客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多，你完全可以做随意的漫步、无心的闲逛。喜欢村里鹅卵石铺就的石头小路，大小不一的鹅卵石排列成各种说得出和说不出的图案，微微的泛着经年的光芒，无声无息的向人们讲述着不为人知的往事。雨后的小路稍许有点湿滑，草绿色的青苔在石头的缝隙中顽强地露出生的气息，让你在不经意间放慢自己的脚步，由衷的欣赏起小镇的一切。小巷两旁不时会出现一两处废弃的旧宅，斑驳的砖墙衬着破旧的木门，让人难免从心底涌出一丝莫名的惆怅。
小路的旁边是潺潺细流，这是前童最有特色的“八卦水系”。清澈的溪水挨户环绕，家家连着流水小桥，造就了这座江南小镇独有的景色，所以素有“小桥流水遍庭户，卵巷古院藏艺文”的感叹。这一奇观据说是南宋末年，始迁之祖童潢曾经官居迪功郎，在一次游历中偶然发现这块“山环水绕、围而不塞、藏风得水”的风水宝地，于是举家从台州的黄岩迁徙到宁海，因居住在慧明寺前而故名前童。童氏祖先倾尽所有，带领村民历经艰辛修渠引水，才逐步形成了如今这远近闻名的八卦水系。无意中发现了台州先人的足迹，亲切之至，算是此次前童之行的意外收获了。但最让人享受的却是小溪哗哗鸣唱、幽幽潜行，正所谓流遍家家户户，不是水乡，胜似水乡。
沿溪水一路行来，所到之处均是前童住户自家的古宅。前童的民居因布局奇特、明清古建筑保存完整而蜚声遐迩。大约缘于前童民间工匠诸多且手艺精湛，于是家家雕梁画栋，才形成了前童“家家有活水、户户有雕梁”的景象。 这里的庭院大多为四合院，两层木结构，天井宽敞，最让人叹服的是每户院子的角落里均摆放着大缸，缸里盛满了来自屋檐的滴水，起到防火、洗漱、浇花之多重作用，老祖宗们的天才在不经意间落入眼中，让人叹为观止。院落里整齐地摆放着石臼、石碾、簸箕、竹筛等等，足以见证主人的勤劳和“量入为出，勤俭持家”的祖训。对于我们的到来，主人依旧忙着自己的活计，可能这几年游人渐增，主人早就见怪不怪了，只要你不存心刨根问底，主人对那些不请自到的客人并不介意。
前童的雕花最有特色的就是几乎所有的门窗都完好地保留着精致的拼花窗棂或雕刻工艺。有的窗是一块整木，雕有人物和相应的古训，诸如：“黎明即起，洒扫庭院，要内外清洁。”“既昏便息，关锁门户，必亲自检点。”“一粥一饭当处来之不易。”……有的窗户则是粉红色的天然石块镂空而成，当地村民称之为石花窗。沿街墙面多以宝瓶、蝙蝠、寿字、万字、花卉、祥龙、鲤鱼等组成装饰图案，老宅山墙上作为窗户的花栏杆，尺度虽小，但做工细腻，内容以“状元及第”、“五福临门”等文字雕刻居多。门楣上的图案也颇为讲究，有花开富贵的雌雄牡丹，有五福临门的蝙蝠图，有喜鹊登枝的喜鹊梅花图，还有借龙威、避皇家的梅花藏龙图等等。各门各窗颜色古朴、千姿百态，竟然没有一副雷同，可谓匠心独具，各争其巧。
溪水两边的古道上还保留着许多古代官宅富户权贵的象征——马头墙，高翘的马头墙不仅显示着主人的威严，还具有挡风防火的功效。墙头上耸立着腾空而起的神龙和飞鱼，蕴含着主人“鲤鱼跳龙门”的美好愿望；墙面嵌着雕花石窗，外墙上塑有“群峰簪笏”、“清流映带”、“鸣鹿兆瑞”等浮雕文字，表达了当时的人们求富贵、盼高升的祈福心愿。目视那书于窗梁之上的对联，当年的红纸早已随风而去，只留下斑斑的墨迹如刀刻般深深地渗透到那木板之中。
漫步前童，随处可见悠闲神聊的长者，老树下、古藤边，几粒瓜子、一壶香茶，慢斟细品，任你人来人往，我自依然。穿行在街巷之间，徘徊于庭院之中，踏着一颗又一颗卵石，细细地研读着砖石上留下的淡淡岁月的痕迹，不经意间仿佛已经走出了这恍然如梦的村落。
立在村头，回眸间，仍旧无法览尽这座饱经风雨与世事的古村之全貌，脑海里只有雕工精美的窗花，淡雅幽深的庭院，挡住了风雨和外人视野的马头墙，错综复杂、密如蛛丝且暗藏玄机的巷道，还有那盏盏挂在屋檐之下红红的灯笼。
彷徨间，自己仿佛身处梦境，过往的景象在脑海里挥之不去。张开手，却抓不到一滴雨，捉不住一丝风；睁着眼，却看不清哪里是来路，辨不明何处是归途。双脚又不由自主地踏上了那一块块通向村落深处的鹅卵石……在这秋叶的嫩黄与砖瓦的青黛和谐共存的影调里，我与这古朴的村落互换了时空。

罗  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