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金秋桂花香

早晨推开办公室的窗户，同事一声惊呼：“好香的桂花呀！”，我这才惊觉桂花已开得热闹纷繁。前些时候还在心里嘀咕今年的中秋来的有点早，桂花欲语还休不知何时盛开，不觉中香气竟已氤氲，不由的想起了爷爷。

因为从小跟着父母亲生活在外地，和爷爷几乎没有什么交集。记得那一年爷爷千里迢迢来看望我们，我刚从外面玩耍回到家门口，哥哥拉了拉我的衣袖告诉我爷爷来了。我怔了怔，因为爷爷对我来说完全就是一个陌生的称呼。正发楞，父亲招手：“媛，叫爷爷！”。我怯怯的看着长着高耸鹰钩鼻的爷爷，半晌没出声。父亲急了“快叫爷爷呀！”。这时我忽然就注意到了爷爷的眼神，那时的我无法形容那样的眼神，小小年纪不知怎的，竟然陡生悲悯，脆脆的叫了声“爷爷”.爷爷只是摸了摸我的头，啥也没说。后来，跟随父母回到家乡不久，一向身体硬朗的爷爷突然去世了，父母带着我和哥哥去了老家奔丧。当我和哥哥来到爷爷躺着的床前，家中亲戚掀开蒙着的白被单对着爷爷喊了一声“伯父，你孙儿孙女送你来了！”，话音一落，血从爷爷的鼻中喷薄而出。这是血脉亲情之间的感应么？一直觉得和爷爷没有什么感情的我眼睛发潮。

因着下葬的日子还要隔着些时辰，母亲怕我落下功课让我跟着同年级的本家姐姐在当地中学上课。其间，有一堂语文课，老师朗读了一篇讲述爷孙感情纠葛的散文。看着窗外桂花落英缤纷的我想到了爷爷，爷爷出生在一个颇有些家产的地主家庭，是个独子，所受的宠爱和寄予的希望可想而知。或许就是在这样的极端压力下，年少的爷爷有了吸食鸦片的经历。据说太奶奶是个睿智大气的女人，毅然下决心送爷爷去城市的衣裳铺子做了学徒。想来爷爷是挺有意志的，不仅戒了鸦片，从他的衣橱可以看到他当学徒还学到不少东西，我第一次打开爷爷的衣橱真是被惊到了，各色各样的衣服叠得跟条线似的，摆放的艺术性绝对不亚于现在那些奢侈品店铺。后来，在家族的主持之下爷爷娶了精明能干美丽强势的奶奶。过了些年，应该是不想和强势的奶奶起冲突，写得一手漂亮毛笔字的爷爷偷偷去军队做了一名文官。再后来，年轻的奶奶因为一场意外去世，太奶奶逼着爷爷回了家。又因为年幼的爸爸和姑姑们娶了性情冷淡的小姨子，最后奶奶的妹妹终究离开了爷爷，爷爷一直未再娶，孑然一身孤独终老。爷爷这一生其实委婉的抗争过，却终究没逃过命运之手。

那时课堂外漫山遍野风雨正缠绵，桂花之香弥漫而来。小时候只有在吃着放了桂花糖的白酒酿或是麻心汤圆，才纳闷这小小的红花儿咋如此沁人心脾！那一刻却因着爷爷的过世，对桂花之香霎时产生的异样感情席卷了整个身心，眼泪悄然滑落。泪眼迷蒙中我看见了爷爷那英俊的欧式脸庞上的那双眼睛所折射出来的眼神，我清晰的意识到那叫哀而不伤。也就那一刻我给浓郁而委婉的桂花香语定义为哀而不伤，两者如此契合。所以，桂花飘香的日子我总是会想起爷爷的眼神。一晃三十年了，当年的小姑娘已人到中年。想起母亲告诉我，爷爷曾经对母亲说‘媛长大后会是个好女子！’。爷爷，其实我们是那么的相似！岁月终究隔不开流淌的血脉。你在那边还好吧？母亲总是评价你‘识时务者为俊杰’，在那边你也可以任性一点的，总是识时务太累了！

柳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