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服

无意间路过自己高中的母校，又是那样地无意间与在篮球场上挥汗如雨的少年对上目光，两个人的眼中都流露出了羡慕。我仿佛看见了曾经的自己。

洁白的耳机线荡在那一身蓝白相间的校服胸前，背后是鲜红的“台州中学”四个大字。这四个字，承载着家人殷切的希望也承受着社会灼人的目光。阳光洒在稚气未脱的脸庞上，折射着属于我们的青春华年。男生打完球顺着脖子流淌而下的汗水与仰头一饮而尽的饮料，女生那莞尔一笑与翩然走过时留下的淡淡清香，这样的画面是如此地美好。那时我们抱着一摞书匆匆奔波于学校与家里两点一线之间，埋头在纷飞的试卷当中。那时的我们觉得课堂是那样的冗长，然后偷偷在老师转身写板书时塞一口零食或瞄一下篮球比赛的文字直播。那时我们哼着周杰伦的《简单爱》，会偷偷地在做广播操转体运动时看一眼自己喜欢的人，虽然我们并不懂得什么叫做爱情，但那时青涩的爱恋却是那么纯粹那么美好不经世俗与功利的污染。同学之间互相开着玩笑，当两位“绯闻主角”在课堂上被点名回答问题时，那一声心领神会的“喔”看似打趣，实则充满了羡慕。那是属于我们共同的情侣装，也包容着我们最年少轻狂的岁月。

那时处于叛逆期的我们最迫不及待地应该就是想要脱下这身校服了吧。其实我们想要摆脱的，并不是这身校服，而是被束缚和被压抑的个性，我们穿着一样“土里土气”的校服，要服从各式各样在当时看来近乎变态的规矩，甚至连发型与头发的长度都被严苛地规定。这样死板，缺乏生气的生活并不是我们想要的，于是我们在校服里面穿上自己的T恤，将袖口与下摆的松紧带拆除，变成类似于汉服的宽袖，又在领口涂鸦或者只将拉链拉到只有一半的位置，似乎这样小小的改造与不同，就足以彰显着自己的个性。然而真当脱下这身校服时，却总觉得自己心里空落落地少了一些什么。我们可以名正言顺地穿着各式各样的衣服，大大方方地抱着零食看NBA直播，不用再偷偷地去做这些事了。但过于的理所当然让一切变得乏味无趣。当期待的自由终于来临，我却发现这并不是我想要的生活。到底是缺少了什么呢？少年人在球场上的呐喊声与喝彩声终于让我明白，是久违了的斗志与求知欲。告别高考后四年大学以及工作后悠哉游哉的生活早已将我钝化，那个面对着高考压力的同时还津津有味地去看各种历史资料的我是否仅存在于日记当中了呢，那个背得了古文，默得了历史年表，记得住古今中外王朝更替的我也随着脱下的校服一起被写进过去了吧。现在的我终于有了当时渴求的大把可以自由支配的时间，而我又用它来干了什么有价值的事呢？

笼中之鸟羡慕笼外自由的天空，可当他有一天可以享受这样的自由时，他会发现原来他的翅膀还不足以去承受苍穹的疾风。现在的我终于明白，这身校服，是压力也是动力，是约束也是点燃斗志的火星。只可惜的是，等我明白这个道理时，这件校服已经被我压在了衣柜的最底下。

球场的少年已经转身离去了。临行前他的目光中依然充满了羡慕。少年，其实你不必羡慕，你所羡慕的未来终将会到来，而我羡慕的过去却早已觅不回。

邵俊杰